尹波

　　刚刚落幕的广州亚运会上，最大的新闻绝非中国军团夺金之多史无前例，甚至也不是中国体育人气之王刘翔的高调归来，而是由新华社名记杨明一篇《“一骑绝尘”引发的思考》掀起的关于“唯金牌体制”存废的论战。这已经不是有关各方在类似话题上的第一次正面交锋，近年来几乎任何一届竞技大赛，都会伴随涉及这一体制利弊的激烈辩论。

　　金牌至上的举国体制，在新中国体育史上曾经发挥过独特的积极作用，对此，人们显然是有共识的。其实，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进步，这一并不符合体育本质和规律、整个国际体坛只有我们和朝鲜两家还在实行的体制不可能永远延续下去的道理，争论双方同样心中有数。区别只是在于，现在就对这种体制实施“休克疗法”，肯定会直接触动论战一方即体制内既得利益者的“奶酪”，因此难免遭遇强烈抵制，与另一方形成势同水火的对立。

　　坚决反对“唯金牌论”且力主尽快改变中国体育举国体制的杨明，以及同一阵营的黄健翔、张斌和其他来自媒体、理论等界的有识之士，对这一体制造成的弊端乃至实施变革的必要性、紧迫性，认识得非常深刻，其身份又相对超脱，这是他们可以旗帜鲜明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成为改革最前沿的倡导者和推动者的主因。

　　而现有体制的最大受益者们，则坚定不移地站在杨明们对面。这里并不是指那些在赛场上冲击金牌的运动员，他们看似风光，却因缺乏正常的教育经历和生活技能，不得不付出退役后无法真正融入社会的代价。何况能够到达塔尖的精英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在向塔尖攀登过程中被淘汰的年轻人，受到的伤害就更加严重。其中的内幕，体制奶酪的拥有者们比谁都清楚。可是，他们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赖以生存和发达的政绩，才能确保其利益最大化，又怎么会容忍任何可能打破既有利益格局的变化发生呢？

　　耐人寻味的是，杨明们的观点得到了更多人的响应，但决定“唯金牌体制”改与不改的权力，则在另一方手里。无疑，不管争论本身进行得多么惨烈，不管改革的呼声何等高涨，只要反对改革的一方仍然承受得住要求改革的压力，没有改革的动力，改革就不可能开始实行。所以，这场论战十之八九会随着亚运会的闭幕而偃旗息鼓，直到下一次大赛，才有机会再被人们旧话重提。

　　要化解如此僵局，只能努力去寻找改革得以实质性推进的突破口。既然马上破旧立新很难做到，不妨先从推动现有体制的公开化改革起步。你的奶酪还是你的，只不过，你要用足够的理由证明，这奶酪就该是你的。举国体制，归根结底还是举国投入。用纳税人的钱换金牌可以，前提是告诉纳税人，金牌是怎么换来的，价格是否合理，有没有水分和猫腻。纳税人知道了自己的钱是怎么花的，就会在支持还是拒绝花这笔钱之间做出理性的判断。这种判断，就会形成巨大的舆论压力，倒逼花钱者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而不是用来为自己换取奶酪。

　　政治体制改革的第一步，一定是政务公开。公共财政，更是必须建立在公开化、透明化的基础之上。如今，各级政府的政务公开都在步步推进，中国体育体制的运作为什么不能置于阳光之下？阳光是最好的防腐剂。同时，也是最好的改革催化剂。期待杨明们的呼声，能够尽快化作全国两会上代表们对中国体育投入产出过程公开化的提议。此议一旦成真，中国体育的现有体制该不该改，自然会有结论。